一个女孩在唱着一句“天凉就别穿短裙”，我听后瞬间就觉得很熟悉。

天气转眼就凉了。傍晚时分，边看电视边吃饭。通常看的频道是国际新闻，如果内容不吸引人，就看音乐频道。

就说今天，我在吃饭中间，去厨房盛汤的工夫，电视里的歌换成下一首，我回来没看到歌名，只见一个女孩在唱着一句“天凉就别穿短裙”，我听后瞬间就觉得这话很熟悉。是的，对于现在的我们，尤其是女性，是再熟悉不过的了。在我们很小的时候，七八岁、十七八岁、二十七八岁、三十七八岁，甚至是四十七八岁，我们的母亲，那个爱唠叨的女人，她总会说，春捂秋冻，夏天睡觉不要对着空调，天晚别忘记关窗户，天凉就别穿短裙。如果你不听她老人家的话，她就会说，不听老人言，吃亏在眼前，有你将来后悔的那一天。我相信，对于母亲，或者是母亲的母亲，她们说过的话，年轻人几乎都是听不进去，甚至会觉得老人太过于絮叨。说来也是，年轻人就像一罐刚取回来的煤气，元气满满，尽可以大火烹制，小火熬煮，似乎什么都不用想，也什么都不用怕。

穿衣戴帽各有所好，现代社会，人们崇尚自由，许多消费观念，因地区、气候、年龄、工作环境、身体状况不同，很难要求别人像过去那样一身绿一身灰。记得在上世纪末最后一个冬天，单位来了一个漂亮女孩，领导安排她到我所管的部门实习。见是个漂亮女孩，据说她父亲是个很有名的画家，我想都没想就同意了。第一天见面，孩子穿着很艺术，如若用一个字形容，那就是“飒”。

令我没想到的是，第二天飒女孩大约上午11点才到，脚上蹬着一双前边绣着黄绒球的短靴，齐膝的黑色短皮裙，上披露肩的貂皮披肩，我呆愣愣地望着她，问：你从哪来啊？飒女孩眨着眼睛，一脸单纯的说，从家里来啊！那话语的背后，仿佛在问，有什么不正常吗？我哦了一声，示意她在我对面坐下。我问她，你来报社打算学点什么，譬如你想做编辑还是想当记者？女孩用手提了提滑下的披肩，说，我无所谓的，到你们这儿来，不是我的本意，都是我爸爸安排的。我很佩服女孩的直截了当，就附和着说，我看也不像。不过，你既然被安排到我这里实习，你叫我一声老师，我就得教你一点什么，不然岂不枉为人师了。

飒女孩对我没有提出什么具体要求。她只说有机会跟我外出采访，或者见一些有意思的人。然后，她就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报纸、画册随意地翻着。快12点了，我对她说，跟我到食堂吃饭吧。她说不了，我一会儿还要到美术馆去看一个展览。听她这么一说，我说那我就自己去了。在出门的瞬间，我本想告诉她，明天你过来最好穿着正常一点，这种过于性感的打扮在我们这种单位不太合适。我之所以欲言又止，是怕她反问我，那您建议我穿什么，我听您的。这个时代的女孩，伶牙俐齿，我接不住。

凭直觉，我知道飒女孩在我这里待不了几天，她可能就是晃几下，让单位给她开个实习证明。因此，对于这个女孩，我就不再放在心上。一个月后，飒女孩果然就不再来了。偶然，从某个画家朋友那里得知，飒女孩出国了。

去年，我在电视台的一档书画节目中，突然看到飒女孩和她的父亲正在一起接受采访。我感觉有点陌生，昔日的飒女孩已然穿着一身汉服，讲起话来平和儒雅，一点儿没有当年的“飒”劲儿。我对家人说，我认识这个女孩，今年该有四十多岁，说不定她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。

我很庆幸当年我没对飒女孩多说什么。但这也并不是说，今天有哪位母亲说起孩子“天凉就别穿短裙”之类的话就不对。记得也是在二十多年前，我和著名电影表演艺术家田华、赵子岳老师到北京广播教育电台做节目，田华老师说有一次到北京女子监狱探视，当她看到操场上有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，她们因打架、偷盗、卖淫等被判刑，田华老师在讲话中动情地说：“在我的眼里，你们就是我的孩子，作为一个母亲，在这里我不想讲什么大道理，豪言壮语，我只想说，孩子们，好好学习，改造，等你们出去后，一定要记住，天凉时，一定要穿好衣服。衣服穿少了，是要生病的！”田华老师讲完，在场的所有女孩都哭了。而我，在那一瞬间，泪水也打湿了双眼。（红孩）